“督司忘了那崽子出身何处?亏得天王待他视如己出!养不熟的白眼狼!究竟没忘了自己是个乞活贼!”
孙伏都这才恍然大悟,不由得捻起胡须,当年先帝讨伐乞活军陈午,降得一个少年悍将冉良,因爱其才,赐姓石氏,让天王石虎收做养子,石良早逝,留下一子石闵,小字唤作棘奴,平日里都是同羯赵王孙贵胄厮混一起。
时间久了,大家也便忘了石闵出身,想必石闵自己也忘了自己出身。不曾想,这个天王养孙,此刻却为了乞活军大首领重伤了龙腾中郎重将!
“有意思了!”孙伏都若有所思,“乞活军明里奉我大赵号令,骨子里实难驯服,如今又贴上了河间王和蒲洪,棘奴所为虽有蹊跷,难保不是大单于那里动的心思,这事你不要四处张扬,我自私下告与天王。”
渊该琢磨道:“大单于既夺了你兵权,接下来势必要清理左司了,唉,老渊我也是倒霉,偏偏招惹了小曹郡主,凭白给大单于送上把柄拿捏!”
孙伏都冷笑道:“哟,渊大都督也会动脑子了。”
“督司竟还笑我,”渊该一脸愁容道,“大单于同河间王势如水火,氐人是死心踏地跟着河间王的,而乞活军又是天下强军,你说大单于会不会借这个机会,拿我脑袋去讨好乞活贼?”
孙伏都摆了摆手:“至少现在他还得用你掌兵左司,我若没猜错,他只是借此敲打你,你就留在此处给大单于卖命吧!”
渊该犹豫道:“他同河间王都对辽东志在必得,两兽相争必有一伤啊!督司,天王已明令咱们回师,大单于赖着不走怕是不妥吧?”
孙伏都两手一摊:“其实他的心思也不难猜,仗着司马氏前车之鉴罢了。不过人家父子兄弟间的事情,咱们这些做鹰犬的,有多远便躲多远吧,此番回去面觐天王,少不了又得接下一通雷霆之怒,哎,两头受气!”
“天王还是器重督司的,你是躲开了,我这却如何是好,打鲜卑人倒没什么,可辽东只有一个,说不得要与氐人起争执,左司这把刀,督司最清楚,但凡动用起来,便是要人命的!哎,”渊该欲言又止,想了想才说道,“我只是担心前头给人出完力,过后便被人给卖了!他们兄弟俩争来斗去没什么,最后如若算账,岂非要有替罪羊?”
“哈哈哈!你倒不傻!过来,我有话交代你!”孙伏都俯下身子,朝渊该说道。
渊该一个激灵凑上前去:“督司救我!”
孙伏都附耳悄声说道:“宁可吃糊涂败仗,也绝不可办糊涂差事!”
“属下不懂!”
“蠢货!”孙伏都瞅了瞅左右,压低了声音,“大单于真若交代过分的差事,你就非得办成么?”
“办事不利,大单于一样会要我脑袋!”
孙伏都阴森一笑:“你非得给他机会么?”
“恩?督司明示!”
“打败仗会吧?跑路会吧?”
渊该眼神一亮,拍腿赞道:“督司高明!”
“出征前,大和尚就预言福德在燕,燕不可伐,大执法也说时机未到,区区慕容不值贸然动兵,天王偏偏不听,强压着大执法一番谋划!晋军在荆襄是有大手笔的,荆襄乃天下咽喉之地,万不能有失,天王自然也是知道轻重的,现在恐怕是后悔了。依我看,此番征讨慕容鲜卑,多半要无功而返,越是这时候,只要不是大过失,犯点小败小错,包括天王在内,大家面上反而都好看,你放机灵点,要紧见机行事!”
渊该叹服道:“到底是君子冢执秉,督司这心计手段,当朝无二啊!”
孙伏都又是一声冷哼:“把左司全须全尾的给我带回来!但有折损,我打断你狗腿!”
渊该吃了定心丸,嘿嘿一笑:“督司就瞧好吧!”
孙伏都返回石邃大帐时,酒宴已经开始了,宾主尽欢!
而石闵已然侍立在石邃身后,想必已经将小曹郡主的事情告知了石邃,只看蒲家三郎开怀畅饮的模样,石邃这个人情必然送的很遂人意了。
孙伏都不知石邃究竟打的什么主意,他一边主动上前敬酒,一边瞧着石邃暗自冷笑,你慢慢折腾吧,恕某不奉陪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