戊戌年十月中,刘广德一家走后没几天,就下了第一场雪。天气寒冷,劲风呼啸,就是在屋子里坐着,仍能听到窗户外呼啸吹过的风声。
刑氏和雪梅坐在上房里,围拢着炭盆做着针线活。
刘广德走时到底也没把敬泰带走,刘承礼死活不同意,刘广德又劝了好几次,最后只得无可奈何的带着郑倩和两个女儿还有郑书容回了登封。
雪梅偷眼看了看刑氏,心里叹息一声。前几日,刑氏跑到了李家村,不知和李娟的母亲毛氏谈了什么,总之从此之后李娟再也没出过家门。雪梅有心想问问,可是刑氏声色俱厉的呵斥了她一番,吓得她再也不敢过问。
敬民这几天虽然他急着想和李娟见面,可是去了偷偷去了好几次李家村都不得见,往李家也送了两次信,却是如泥沉大海,敬民只觉得从头凉到脚,做起事情来也没有以前经心。
刑氏只当不知,从来不和敬民谈论李家的事情,敬民有心问她,却也没这个胆子问,只得每天闷不作声的做事。
想到这里,雪梅再次叹了口气,垂下头一针一线做着手里的衣裳。
刑氏似有所觉,抬眼看了看女儿,目光瞬了瞬,拿起炭盆旁边的煤钳子添了一块炭进去。
上房外的风,吹得更大声了些,偶尔传来几声猪羊的哼叫声,应和着窗棂瑟瑟的声音,更显得冬日的寒意更深了一些。
“娘,我爹和我哥去看我大伯了,也不知他和芳兰怎么样……”雪梅偷眼看了看刑氏,没话找话。
刑氏哼了一声,自从那一日老爷子说要把刘承业赶出去后,刘承志和几个弟弟不知求了多少次情,可是老爷子竟像是下定了主意。在敬东苦苦哀求下,最终是把刘承业和芳兰赶到了王秀儿的嫁妆宅子里。刘承志等人满心里为刘承业伤心难过,可是没想到当刘承业听到王秀儿愿意让他和芳兰住新宅子时,竟是转忧为喜,没有了半点难过。连氏也在一旁大声嚷着,要陪着刘承业一起受苦。
事后,雪梅问王秀儿为什么要让三人住在她的新宅子里。王秀儿只是笑着说了一句话,“宅子里从老到小都是我的人,他们衣食住行都在我的眼皮底下。若是任由他们被家里赶出去,将来敬东怎么办?”
雪梅瞬间明白了,说来说去,就是为了一个孝字,刘老爷子可以赶走他的儿子,王秀儿身为儿媳妇却不能不管公婆。
这两天下起了雪,王秀儿担心刘承业在新宅中没有炭火,要派小厮过去送炭。刘承志知道了,便自告奋勇的担了这个差事,坐着王秀儿的马车去了洛阳城外。
“一根筋通到底的货……”刑氏不知是在骂刘承志还是在骂敬民。几个兄弟都没伸头,就刘承志巴巴的出这个头,人家都知道下着雪在家里躲清闲,他可倒好,下着雪往外跑。
母女俩人正说着话,却听到院门被人拍的山响,顾二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。
“师娘在吗?我是二虎呀,您给开开门。”
刑氏和雪梅怔了怔,急忙拢了一下头发,又披上了一件大衣,将院门给打开。一阵罡风吹来,迷花了刑氏的眼,她急忙用袖子遮住了半边脸。
顾二虎进了院子,跺了跺脚,又拍了拍头上的雪花,笑着说道:“师娘,你家来客了。”
“这下着雪的,怎么还来人?”刑氏虽是说着这话,却往外探头看去,却见到姜恒长身而立,站在院门口。
见到刑氏往外看,姜恒恭敬恭敬的施了一礼,“见过岳母。”子侍也站在姜恒身后,冲着刑氏拱手请安。
“我的小祖宗哟,这下着雪你怎么来了?”刑氏忙着两扇院门都打开,好让马车开进院来,又转过身一迭声的喊雪梅。
雪梅听到母亲的叫声从上房里出来,也是唬了一大跳,忙掀起帘子走了出去。
“这么大的雪,你怎么下乡来了?”雪梅似嗔似喜的埋怨道,说着话就往他身上瞅去,见他穿的还是自己缝的冬衣,身上披着貂毛鹤氅,脚下也穿着麀皮小靴踏着雪屐,倒没见多少雪花,才松了口气。
姜恒见到雪梅的目光仔细打量自己,心中一热,笑着道:“我昨天才下学,去府衙看望伯母,正好伯母说要给你们送上等的无烟炭来,我怕下人们不周到,就自己送过来了。”说着话,见到雪花不停的往雪梅头上落,更衬得她容颜如玉,微微地一笑。